马云在梅雨季:蒙头大睡后 真能雨过天霁?
他仍然掌控着局面,尽管有颇多出人意料之处,无论是对阿里巴巴还是对一场采访他还算准时地出现,甚至略有提前。楼外,是杭州黄梅季节不停歇的雨。但24小时前才接到通知的记者们并没有为天气阻挡,而是争相前来。在他现身之前,摆了近60张椅子的淘宝会议室已经坐满了记者,还有些没有位置的人则站在两侧靠墙处。
会议室内的窃窃私语声随着这个小个子男人的出现而停止。记者们看着他带着他的两个同事穿过人群,走过去坐到摆在人群正前方的三张黑皮旋转椅上。他的蓝白相间竖条纹衬衫扎进了黑色的长裤中,衬衫袖子挽到肘部。他的同事、支付宝CEO彭蕾则是一袭黑色的长裙。
大家纷纷猜测马云要对公众讲些什么。在此之前,阿里的大股东(雅虎)、他的朋友(史玉柱、虞锋等)、批评他的人(胡舒立等)已通过各种形式对支付宝股权转移事件发言,或挺之、或责之,而他除了与胡舒立的短信往来(该内容在他召集记者来开会的同一天被发表),没有面对公众更多、更具体的表态。这不像阿里巴巴和他一贯的公关风格,他们本来是中国互联网界最擅长抢占舆论制高点的团队,非常善于对有争议的事件甚至丑闻进行符合阿里价值观的定性与解读,比如卫哲事件。
是什么让马云这次这样被动?
他要还击了。
他坐在正中的位置开始讲话,称“媒体的误读和误解我们也有责任,因为沟通不够”,今天要和在场的记者“彻底地沟通和交流”。像变魔术般,他面前的矮几上迅速摆满了各种型号的录音笔。
他显得很轻松,坐下来时自然地翘起了二郎腿,一开口脸上就布满笑容。他甚至随身带着iPad2—后来他的助理陈伟在一条内容不太恰当的微博中说,在开这个沟通会前,马云问陈伟,自己该在微博上写点什么。
唯一能表现出他情绪的波动,或者思维的活跃的,是他戴在左手手腕上的一串佛珠。在他的同事,风波的主角公司支付宝的CFO井贤栋通过演示PPT,向记者们介绍央行政策和支付宝股权变更过程时,他无意识地将佛珠取下,在自己的手上转动,或者双手在两腿之间拉着佛珠。当井贤栋发言完毕,轮到他开口时,他站起身来,将佛珠放到口袋,不过这也并没有维持多久,不久之后,佛珠又套在了他的大拇指上,然后他熟练地将它套回手腕。
尽管并不是站在平时活动中惯常的舞台上,而只是在淘宝网的一个小型会议室,但他迅速地就激动了起来,开始像平常演讲时那样,在人群前踱步,并且挥舞着自己的手,以加强说服力。
这十年来最耀眼的中国商业明星正卷入一场他始料未及的风暴。12年来,他依靠彼此之间并不矛盾的小心谨慎与异想天开、孤注一掷与按部就班建立起中国互联网世界的帝国之一。更值得一提的是,因为一贯以来对正面价值观的颂扬与坚守,他还是中国商业世界中少有的正面形象之一。但如今,他成为舆论千夫所指的背信者与自私者。人们指责他背离了最基本的契约精神,以低得离谱的价格将一家中国最具前景的互联网公司从股东手中转移到自己控制的公司内。
http://v.bankpop.com/xwb/images/bgimg/icon_logo.png 该贴已经同步到 财经道的微博 面对记者连珠炮似的提问与质疑,他回答起来没有丝毫的犹豫,而是真正的脱口而出,似乎所有这些疑问他都在内心深处反复考虑过。
“他依然辩才无碍”,几天前,当马云在《华尔街日报》D9论坛上向英文世界解释支付宝事件时,有人在微博上这么评价他。
记者们纷纷地用手提电脑或者智能手机,将他的这些回应一一发表在自己媒体的网站上,或者微博上。而那些没有能够来到现场的互联网评论人和媒体记者,则以他的这些言论作为基础,重新做出评论。转眼之间,最初的指责:转让价格和契约精神似乎不再重要,矛头又指向“协议控制”。典型的语调是:为什么其它公司可以,而支付宝不可以?马云是不是借央行规章的名义,趁机将雅虎和软银推出门外?或者马云为何不和央行沟通,来解释协议控制在第三方支付行业乃至整个中国互联网行业的普遍性。这些评论又在影响着现场的提问。事态在逐渐超出马云所能回答与控制的范围。
一个多小时过去,临近沟通会尾声的马云看上去有点累了。他的注意力与耐心在下降。某个记者的提问有点长、绕,马云皱眉反问:什么意思?我听不明白。
他侧身向阿里的主持人耳语,大概授意说可以结束这个沟通会,并且他本人需要做一总结发言,他指了指发言台上的话筒。
那些还没有轮到提问的记者们开始抱怨,他们仍然高高举起右手,来表达自己仍有疑问。这时马云显示出了他一贯的强大气场和控制现场的能力。他起身从座位上离开,站到左侧摆满了塑料鲜花的发言台后,用手指点着那些提问的记者,“你的问题是什么”、“你”、“那边那位”……他让他们问完所有问题,但并没有逐个给出答案,而是开始他当天下午最后的演讲:“请大家给我们这一代还在努力的中国企业一个机会,请不要把情绪化和非理性的东西放到这些中国企业身上。”
显然,包括胡舒立在内的媒体评论让他感到不快,“我们不欢迎剧作家的评论。”
半个多小时后,他在淘宝网一间同事的办公室内接受我们的专访。他承认他累了,昨天一早才从美国飞回,时差没有倒过来。我们说“你不是练太极吗”,他苦笑下,然后振作了一下精神,说,“好吧我们聊下!但时间不多。”
这时他的状态要比在众人面前轻松许多。他少见地开始抽烟,声音也开始恢复到平和的状态—当他在众人面前演讲时,我甚至一度担心他的嗓子会嘶哑到不能出声。在说明自己无路可走时,他将自己的黑色诺基亚手机、打火机和香烟盒用手扶着竖立在桌面,然后又一一推倒:这条路不行!这条路不行!这条路也不行!
他自辩,但他也有自辩不清的地方。他认可甚至强调了“程序正义”相对于“结果正义”的重要性,同时他又争辩说自己碰到的是一个“个例”,这个“个例”甚至可以拿给全世界研究领导力的商学院学生们研究。他反复强调他和杨致远以及孙正义亲密无间的朋友关系,同时他又说在董事会里,杨致远摇摆不定,而孙正义是个强硬和狡猾的对手。他用形象的比喻和活灵活现的语言表达对孙正义的不满—“铁公鸡”,要他拿出一点股份简直是“给活老虎拔牙”,稍显激动。
在一个小时的采访过程中,他两度起身用肢体语言表达他的情绪和观点,而你不觉得他的多动是种突兀。
这时,他仿佛已然从疲倦中恢复过来。
四天后,他通过iPad发布微博一则:“杭城连日阴雨,心随景迁,颇有烦躁。昨晚蒙头大睡,醒来雨过天霁。心情莫名其妙的好……”
他仍然掌控着局面,尽管有颇多出人意料之处,无论是对阿里巴巴还是对一场采访。这不,他快速地回答完一个问题,然后抬起手,指着对面墙上挂着的钟:“时间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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