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来有一次特别打动我的是在2011年冬天,中国企业家俱乐部组织了一群企业家访问美国。整个行程快要结束时,杨致远在斯坦福大学校立美术馆里请大家吃饭。因为他是斯坦福大学一个很重要的捐赠人,所以可以做到这点。美术馆关上门,一群中国人在里面吃东西,还自带了茅台酒。杨致远开玩笑说,大家喝多了桌子椅子可以随便砸,最好别动墙上的画,虽然不是赔不起,但真还挺贵的。中途马云也来了,他当时常住美国。 那次饭局上,新浪的CEO曹国伟上台讲话时说,他那天下午刚刚见过有互联网女皇之称的玛丽·米克尔。玛丽·米克尔对他说,人们都知道杨致远创办了一家伟大的互联网公司雅虎,却往往忽视了他还促成了对另一家伟大的互联网公司阿里巴巴的投资。轮到北极光的合伙人邓锋讲话,他在台上说:“以前我们都特别骄傲地跟人讲,雅虎投资阿里巴巴,是在我们做的活动上促成的。后来发生了支付宝的事情,我们就不知道这个事该讲不该讲了。”这话在我听来,还是有些尴尬。接着马云就上场发表了一个非常打动人的演讲。我描述过很多次,他在其中提到中国自古商人不能善终,提到2011年的七伤拳。听者无不伤感。 2011年马云开了三次新闻发布会,我参加过支付宝股权转移风波后的那次。发布会后,我跟着《中国企业家》的李岷、王长胜一起采访马云。他们后来做了一个封面。我感觉当时马云的情绪的确不是太好,因此讲话也比较无顾忌,活灵活现。后来他自己也说,是有波动。让我印象最深的是他谈到孙正义时说:孙正义这小子,你要想从他手里拿一点股份回来,比从母老虎嘴里拔牙还要困难。 马云这个人一贯很会讲话,经常妙语连篇。《华尔街日报》说他雄辩无敌。比如在2011年淘宝商城修改规则引发风波之后的发布会上,他说:“有人说我们调高商城收费是为了拿这个钱去买下雅虎,还计算出一个数字,说是可以借此收到40亿人民币,但你们知道雅虎值多少钱么?现在是市值两百亿美元!我靠收这点钱,什么时候才能买下雅虎?”如果能放开来谈,他的语言一贯是这个风格。这也是构成他个人魅力的一个很重要元素。阿里巴巴开发布会之前,基本不会告诉记者马云是否会参加。从我个人来讲,如果知道马云会参加发布会并且讲话回答问题,我一定会去杭州听一下。 我对马云的评价很高。但是我认为自己从没有以媒体的口吻来谈论我对马云的看法,每次我都会说,我认为怎样怎样,都是以我个人的名义。我一直有一个观点是,过去几十年,中国进步最快的其实是在商业领域。举一个例子,有一次我跟老上司刘坚一起去南京见苏宁的董事长张近东,张近东回忆说,他第一次和刘坚见面,是苏宁想要在北京开店。 一晃这么几年过去,苏宁已经是中国最大的民营企业之一了,而《经济观察报》的增长速度又有多快? 另一件让我个人受刺激比较深的是支付宝股权转移事件。这件事当时在全球范围内的商业新闻中也算一桩大事。因为其中涉及的三家公司雅虎、软银和阿里巴巴都很受人关注。但是中国的商业记者却是没有能力去操作这样的题目的。里面涉及到了跨国资源的整合和跨国采访的问题。中国的媒体基本没有能力完成这样的操作。也就是说,阿里巴巴早就跑到了前面。我们是没有能力来报道这家公司的一些事情的。 中国现在已经是全球GDP第二的经济超级大国。但试问一句,这个国家超过13亿的人口中,各个领域中有多少人是可以站在全球舞台上和同领域里的顶尖人物交流过招,并且被承认的?标准不同,每个人心里会有不同的答案。但可以肯定的是,人数一定极少,而马云一定在其中。 回到文章开头。马云说他不想成为乔布斯。我不知道如果设身处地去想,会有多少人想要成为“马云”.我不想。从一些言论来看,马云也不想。他接受《中国企业家》采访时说,“马云”只是一件袈裟,披上它就变成了“马云”.“马云”是一个符号,一个有人爱也有人恨而且恨之入骨的人。做这样一个人心理承受能力要很好。我希望的是,马云不要被“马云”绑架了,那样会累死自己。 我觉得马云已经意识到了这一点,所以上一次他会跟我讲那些率性的话。至于辞去CEO之职,只是方式我有些吃惊,要留下几个月时间的悬念来确定继任者,太不走寻常路。其他的我没什么好说的。我想他也讲得很明白了。要说继任者,阿里巴巴总裁办公会的成员,都已经被互联网分析师们排列组合过一遍了,也没什么好猜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