国资委彭建国：100万亿国资太巨大 汇金淡马锡模式不通

对于国资委7月15日推出国有资本投资公司、混合所有制、董事会扩权和派驻纪检组等四项改革试点，《第一财经日报》在第一时间专访了国务院国资委研究中心副主任彭建国，对改革背景和改革前景进行了分析和展望。

谈到国资改革的路径，他认为，汇金和淡马锡模式在中国作为国资管理的总体模式是行不通的。混合所有制，特别是员工持股的试点目前还不太适合于垄断行业或政策性业务比较多的企业。

两种模式政企、政资不分。第一财经日报：国资委推出了四项改革试点，能否分析一下原因和意义？

彭建国：有人提出，未来国资国企改革方向是淡马锡模式或者汇金模式。但这两个模式是否可行，我觉得关键是能否符合三中全会所提出的改革大方向和大原则。

第一个大方向是立足国情，走中国特色的道路。国资改革如何借鉴新加坡经验时要强调是否符合中国特色。新加坡淡马锡集团成立时管理资产才合16亿元人民币，目前约1万亿元人民币，但我们一个央企的资产就可能达两三万亿元。考虑到国资委所监管央企的资产近40万亿，全国除金融国企之外的国有企业资产总额达100万亿，汇金公司监管的金融资产总额目前是70多万亿，中国这么庞大的国有经济规模、如此多样性的国有企业结构，难以像新加坡那样仅靠淡马锡一家投资管理公司来管理。

第二个大方向是市场化。要让国企真正成为市场经济的主体，就要坚持三个改革原则，即政企分开、政资分开、政事分开。但淡马锡和汇金模式是政企不分、政资不分。中国的国企改革在这三条改革原则上已是“开弓没有回头箭”，绝对不能开改革的倒车。

第三，汇金公司以我国的外汇储备为基础，实际上是一个金融系统国有资产的监管模式。这同国资委监管的实业国有资产有很大不同，所以也不可能采取同样的模式。

汇金和淡马锡这两个模式在中国作为国资管理的总体模式是行不通的，但大家的观点并不统一。实践是检验真理的唯一标准。既然中央批准我们试，哪些对，哪些问题还没有考虑到，都可以在试点中总结、在实践中完善。

不能利用国资搞内部人控制。日报：混合所有制是本轮国资改革的“重头戏”。你对本次混合所有制试点有哪些期许？

彭建国：三中全会之后，实行混合所有制拥有比以往更为有利的政策环境，包括三个突破，首先是让混合所有制经济成为基本经济制度的重要组成部分。未来几年，所有的国有企业除了极个别、极少数关系国家安全、国家经济命脉之外，绝大部分国有企业都要采取混合所有制的形式。第二个是在混合所有制经济中鼓励非公有制控股。第三个是允许员工持股。

这三个突破过去也探索过，但从来没有提到这么高的位置。现在允许搞，还有很多问题需要探讨。具体来说，涉及到四个问题。第一个问题是如何授权。第二个问题是强化监督。一方面，要给予企业充分的经营自主权，另一方面国有资产是全国人民的，不能让你利用国有资产搞内部人控制、为特定团体或个人牟私利、造成国有资本流失。这就是本次需要有派驻纪检组工作试点的原因，即加大监管的力度。

第三个问题是混合所有制下公司治理结构的改革。第四个问题是在混合所有制企业中如何继续发挥党组织的核心政治作用。

应该先破垄断后混合。日报：对于董事会的试点，除了简政放权之外，还会涉及哪些改革？

彭建国：对于董事会的授权，主要是高管人员的选聘权、业绩考核权以及薪酬管理权。在授权的过程中，要坚持依法合规、权责对等、市场导向、统一协调的原则。人是最有价值的生产要素。在这些原则下，未来可能会由董事长来提名副总经理、总会计师、董秘等高管。同时，董事会试点要通过对董事的考核评价、兑现考核结果的方式，强化对董事履职的监督。

日报：在试点之前，外界曾猜测试点单位会涉及到垄断企业，但从目前的名单来看，基本集中在竞争性领域。那么选择这些企业的原因是什么？

彭建国：对于试点企业的选择，我感觉会有以下考虑。第一个是但凡搞试点，都是从简单到复杂，从易到难，从争议较少到争议较多。如果想要通过改革试点取得突破并积累经验的话，先找一些比较容易入手的企业会更符合需要。

第二个是选择这些企业必须有很好的改革基础。第三，之所以将垄断领域、政策性业务比较多的企业放在后面，是因为市场化改革首先要从外部打破企业的行政垄断，然后才实施企业内部市场化的改造。

民资都很关注垄断行业的混合所有制，但对于垄断行业或政策性业务比较多的企业来说，混合所有制特别是其中的员工持股之试点不太适合，要谨慎。因为这些行业或企业是凭借其垄断地位获得的垄断利润，如果不首先打破垄断而率先直接进行混合所有制及员工持股，只会形成垄断利益在有限的范围内重新分配，仍然难以破除垄断，反而可能会形成新的垄断。

改革应该有个顺序，应该先破垄断后混合。为此，改革要有负面清单，要有底线和红线，防止借改革之名造成国有资产流失。

民企的要求是正当的。日报：为什么此次只提出了国有资本投资公司试点但没有提出国有资本运营公司的试点？

彭建国：从国资委监管的央企情况来说，多数是实业公司，可以被改组为国有资本投资公司。所以从国有资本投资公司入手试点，更容易起到以点带面的示范效应。而国有资本运营公司主要还是股权运作、股权管理，特别是通过股权投资的方式参股到混合所有制企业。我个人认为，未来会新组建若干个国有资本运营公司。

日报：很多民营企业关心，如果参与混合所有制企业，能否获得相应的管理权、防止国有股“一股独大”的情况。对此你如何看待？

彭建国：民营企业的关心与担心是正常的，要求是正当的，发展混合所有制最重要的是依法规范运作。在混合所有制中国有企业是否保持控股地位，主要取决于不同国有企业的功能定位，比如关系国家安全和经济命脉的企业，国有资本应该绝对控股；对于前瞻性、战略导向性的企业，国有资本可能相对控股，其他类型企业国有资本可以参股甚至退出。但前两类企业总体数量上毕竟非常少，其他类型企业占大多数，三中全会提出鼓励非公资本控股。在混合所有制企业法人治理结构和运行机制中，主要根据各个投资主体所占有股份的多少来行使参与公司治理的权限。